我们如何切近艺术?
时间:2022-06-12 来源: 作者:华纳艺术网  点击次数:
中国美术学院良渚校区
五年前筹建良渚校区时,中国美术学院将其定位为——“大数据与智能媒体时代的包豪斯/胡杰马斯”。这是一个极其雄心勃勃和困难的愿景。“从胡杰马斯到未来风景:苏联俄罗斯设计史”展览的序言写道:
20世纪上半叶,共产主义理想是推动现代艺术革命最强大的精神力量,创造自由、平等、进步新世界的愿景激励着大批先锋派艺术家加入左翼文化运动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
以构成主义和至上主义为代表的俄罗斯先锋派是现代艺术的重要源泉,是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那时,“构成”和“抽象”作为革命性的艺术语法,成为创造新世界的思想和力量.在罗先科和利西科眼中,另一个巨大的力量来自社会化大工业的大生产和无产阶级工人的集体生产。于是,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创作假说被打破了,艺术家拿着画笔的手和生产线上操作机器的劳动者的手连在了一起。这个社会“创造性的集体”将有助于建立一个平等的新社会,简单而诚实,没有虚假的装饰。
20世纪20年代,一群先锋派艺术家、建筑师、工程师和诗人聚集在一所伟大的学校——3354胡杰马。他们将FineArt转变为设计、技术和日常工作。他们的梦想是用自己的创作和教学进行美学、伦理和政治的全面社会实验。他们以重塑艺术本体的力量和重塑世界观的雄心,试图建构一个未来的图景,一个全新的秩序和体验。他们不仅创造了建设性的艺术和生活的艺术,而且试图在感性结构和艺术生产上发动一场更深刻的革命,重组我们的欲望机制和社会形态.
100年过去了,这些激进的创造形式和社会实验已经成为过去。但是,我始终相信,一百年前创造新世界的未来图景,是世界历史和艺术史上一件伟大的未竟事业。百年后的今天,这幅图景的潜力和势能正在被再次凝聚,失落的世界和被遗忘的历史等待着被再次唤起。
这次展览不仅更新了大家对历史先锋派的认识,还提出:能否跳出狭隘的艺术世界,回到马克思及其后继者的宏大视野和伟大事业中,尝试发展一种新的文化斗争和精神生产方式?这是让艺术重新符合共产主义理想的“伟大而宏伟的事业”。
我想从我的亲身经历来谈谈生活的艺术。因为能靠近的艺术只能是一种感觉,必须是一种体验。
10多年前,我的办公室正对着西湖,是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有一天,我8点到学校,看着窗外,意识到这是我那个星期第一次去西湖。突然,我觉得我的生活充满了麻烦和漏洞。风景一直都在,只是我们忙于各种事务,视而不见。这样的生活是必须的。
又过了10年,我在美院读研究生,晚上经常坐在湖边虚度时光,看夕阳把金色的灰烬洒在水面上,听湖水微微的叹息。有时我一路跑到宝石山顶的阳台上,坐着看暮色从湖面升起;暮色渐浓,天色渐暗的时候,湖水泛着银色的光彩,时间也越来越厚。
月上湖凉,余云点山。这些年楚阳舞台上的那一幕,好几次冲击我的脑海。我真正唤不回的,是那段一无所有,无所羁绊的美好时光。
可惜这几年生活越来越忙。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有一个临时取消的会议,突然有了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对于忙得不可开交的我来说,这是“命运的礼物”。
我一个人去了“白龙潭”,那是龙坞附近的一个小瀑布。非常安静。静是中国艺术的重要审美特征3354静、远、秘、玄是中国人审美体验中非常深刻的东西。
山中无人,水中花。我静静地坐在瀑布前,直到天黑。
20年前我在这里。不过,当时和我在一起的有几个朋友。二十年后,我一个人故地重游,让眼前看到的和记忆中的相互印证,相互重叠,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影像,这个影像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发展。
实际上,中国山水画本身就是一个时间和记忆的图像。是山水画家在书房里再现回忆的描绘,读画只是画家的回忆,同时要用自己的回忆去感受山水的回忆。
第一次真正感受山水,是20多年前,在杭州附近的一个山谷里,元代著名画家黄隐居的地方。那天下着雨,我沿着一条小溪逆流而上。也是“空山无人烟,水中花开”。峰转处,山坡开满山花。突然,我眼前一亮,充满了喜悦。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为我绽放。当然这是自爱,但艺术体验是给世界看的。
自作多情,别人无感的时候你有所感触,就不会辜负这世界的示现、这时间的绵延。站在一座古桥上面,我看着面前山峰在云雾中隐现变幻,仿佛一幅米家山水活了过来。云山变幻,似乎在向我显示什么,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贪婪地望着,试图听懂这大自然的诉说。不知从何时起,我遗忘了自己的存在,遗忘了时间。那是一种出神、失神,一种无我状态。
庄子说“吾丧我”,其中有很深的道理。简单地说,“吾”不是“我”,不是形态或情态的存在。只有从“我”与世界的对象化关系中脱身出来,也就是只有“丧我”之后,才能自在自持,“吾”才得以现身。反过来,“吾丧我”的前提既是“我”的隐退,又是我的“自在”,或者说,是我融入世界、化入自然(如同少年维特),与世界合而为一。而这些看起来彼此矛盾的东西,都是我面对云山的真实经验,算是我的人生中的“一觉”。觉就是觉醒、自觉,人生一场大梦,我们要把握机缘醒过来,自己操作这一个梦境。这样,我们就是一个觉醒的人、一个自主的人。这是作为一个艺术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最重要的品质。
还有一次很不同的山水经验。2011年,我跟几位山水画家和摄影家一起去新疆,那里有著名的天山和昆仑山。那次旅行,完全暴露出画家和摄影师的完全不同的趣味差异,摄影家眼中的好风景是奇观式的,山水画家觉得太过刻露;让山水画家激动不已的地方,在摄影师看来往往平淡无奇。总的来说,山水画家追求的是一种更加整体的扩大的观看,一种综览。
车行昆仑山下,见群山纷纭,连绵不绝,众山之祖,其威如狱(嶽),自是一番古朴雄浑的洪荒天地。最打动人的是那种众山一体、绵延无尽的意境。此意境,不只是河山之貌,更蕴藉着山川之体。
望群山纷纭,天地悠悠。在中国山水画的世界里——望,绝不是欧洲绘画史上所谓的“凝视”。“望”总是蕴涵着对视野的超越,由此,它指示着一种内在的遥远,将我们引入中国山水悠远绵长的视觉天地。
5年前的夏天,我带着十几位艺术家和学者去云台山为《山水宣言》堪景。为了避开游客,我们每天早晨天亮前就进山,其间有许多精彩的经验。
第一个经验是一定要选在雨后清晨进山。山中一夜雨,这山川仿佛就被刷新了一次。万物静谧清新、生机勃勃,世界又回归清静本然,亘古如是。
第二个经验是一定要穷源竟流。我们沿着山谷中的溪流溯源而上,曲折盘桓、山高水长,直到山谷尽头处。那峡谷尽头的万丈山崖的底部有一巨石阵,无声无息地等待在那里,仿佛时间停止、仿佛世界尽头。
呆立了许久,感受着亿万年前的某个瞬间,山崩地裂,刹那间凝固成惊为天人的景观。在这一瞬之后,便是亿万年的打磨。大衍迁化,是自然默默运作的力量。这就是山水世界的“造”与“化”。瞬间的造山运动,万年的默默磨蚀,我们行旅盘桓于溪山之中,感受这独特的“造—化”时间经验,这就是中国人体会到的山水世界。
艺术家赵广超说,整部中国画史可以一言以蔽之——有人物在山水间看花花鸟鸟;韦曦说——让我们“与山水一起看人间”。山水是一人独对的宇宙,反然之,正是这亿万年的造化山水,完成了面对山水的人。
(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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